第五章 假面魔鬼
轿车停在家国公路4号线上。
在市立图书馆和曰本广播协会NHK所在的一个地段。
什仓跑了过去。车內乘着一男一女。男子的脸蔵在女人的影子里看不清楚。女人的侧脸在昏暗中显
出白嫰的轮廓。女人的侧脸很标致。
“京子!”
片仓边跑边高叫着。行人都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公路上停靠着汽车和摩托车。片仓迅猛地向前跑着,仿佛要将这些汽车和摩托车撞倒似的。
车里的女人听到叫声看了一眼片仓。
“下车,京子,下车!”
交通信号变了。汽车的行列动了起来。那辆车也开始滑动了。
“下来,京子!”
片仓冲了过去。那辆车在片仓的眼前滑行似地跑了过去。车內的女人双手放在车窗玻璃上看着片仓。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凝视了片仓片刻。
片仓跑着。他追在汽车庇股后面跑着。在下一个或再下一个
叉路口,车总会停下来的吧,片仓想在那时拦住汽车。
汽车撇下拚命奔跑的片仓远去了。即便这样,片仓仍在跑着。车窗里的女人一定是
子京子。片仓想若不能在这里把京子劫住,那么他就永远也追不到司祭一伙了。反之,若能追上那辆车,那一切难题都将
刃而解。不仅可救出
子,而且可以弄清司祭一伙的行踪、去向。
到另一个交通信号有很长的一段路程。
片仓气
吁吁地赶到下一个交通信号灯下时,京子所乘的那辆车却已经不见了。
片仓狂奔着,连交通信号也不看。这里是
叉路口。他难以判定那辆车是一直走了呢,还是向左拐了。片仓已无暇考虑此事。他只是一个劲儿地朝前跑去。
“混蛋!”
好几辆车紧急刹住了车。片仓不顾一切地跑着。他跑过了
叉路口,向下一个信号灯的方向奔去。
但是,那里也没有那辆车的影子。
片仓停住了脚步。
他靠到了一个电线杆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前灯划破了昏暗的暮色。片仓感到眼前仿佛是一个幻境。他不噤想到这象是在电影里或什么地方看到过的外国的陌生的街道。道路笔直地伸展着。洒満了汽车前灯的光芒。道路闪闪发光,逐渐变小,不知通向何方。片仓不噤想到这些汽车是在奔向另一个世界。片仓颤动的身体急剧地
息着,凝望着渺无尽头的公路。
京子消失在幻想的世界里…
愤怒与意失在片仓
中升腾着。
子为什么不从车上下来呢?片仓回想起奔驰的汽车內
子苍白的面孔,和她那安然的凝视。丈夫为救她来到盛冈这个城市。丈夫绝望地叫喊着向汽车猛冲过来。这件事给了
子怎样的震动呢?为什么
子不开开车门翻滚出来?只要她翻滚下车,
子就会回到自己的怀中。
是
子不想回到自己的怀抱吗?她也许在一瞬间产生了复杂的念头,决意与来到盛冈这座城市的丈夫诀别了。
飞驰而过的汽车车窗內,那女人冰冷的轮廓使片仓的心碎了。
片仓痴醉般地在街上跑了起来。
冬天的风吹到了他的
前。
片仓顺路去医院看望了山泽。
山泽颧骨很高,脸形都变了样。但脸上却恢复了血
。
山泽默默地听着片仓叙述事件经过。
“我…”
片仓踌躇着,他不知该不该说下面的话。
“你什么?”
山泽望着天花板问道。
“我感到被
子甩了。以前我对
子存有一半的愤怒和一半的怜悯。若
子被杀死在什么地方,那也无所谓,因为我有无能为力的心情。然而,就在刚才我在昏暗的街角看到
子的瞬间,不知为什么,我感到了一种強烈的刺
。
子那宛若贵妇人般端庄的侧睑出现在车窗上。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总之,她的身边有个男人。汽车是辆高级车,是外国车。也许是考虑自己太多的缘故,但我从未想象过那样的
子。我只想象过她蒙受聇辱的场面。我见到那贵妇人模样的
子后,感到
在离我远去,离得十分遥远。以前即使我看到
子被犯侵,也只感到了悲惨。但现在的我,却被嫉妒袭扰着。
子抛弃了我…”
“别说了。别哭!”
山泽打断了不住嘴讲着的片仓。
“你夫人没有抛弃你。大概一那辆车车门的关闭只有司机席上才有那装置。不论你夫人的贵妇人的装束,还是在异乡的黄昏中显得多么端庄,你夫人总还是你夫人。如你所说,车子把她送到的地方是幻想的世界吧。是充満屈辱的幻想世界。”
“…”“着是司祭设计的幻想的世界。”
山泽迅速瞥了一眼片仓。片仓憔悴的面容上
出了因嫉妒而产生的苦恼的神情。这是山泽第一次发现片仓的软弱。山泽想到了在片仓心灵深处存在的京子的份量是多么的重。
“啊。”
片仓点了点头。
“提起起精神来。这可不象你。你已经抓住了司祭本来面目的一部分。”
“司祭的本来面目?”
片仓扬起了脸。他看了看山泽。山泽的双眸又恢复了光采。
“明天早晨,你就可从车牌号码找到车主。当然,你招呼了你夫人且跑了过去,所以对方大概已做了充分的准备。——我曾说过,司祭有大巨的企图,天地教只不过是实现其大巨企图的一个手段。那个车主恐怕就与司祭的企图有关。”
“嗯。”“只是,你只要搞清那辆车的车主就行了。你一个人干很危险。在我出院前,你先不要行动。即使,你弄清了你夫人在什么地方。”
“好吧。”
“听我再说一遍,这盛冈市或许就是司祭的大本营。真是这样,那就更危险了。不知有怎样的陷井在等着我们。较之权兵卫山卡的废村,城市里横行着更为忍残的魔鬼。你发誓决不擅自行动!”
山泽坚定的目光望着片仓。片仓点了点头,但表情却十分茫然。他好象腹中空空,心不在焉。在片仓充血的眼前又浮现出
子那端庄的侧脸。
山泽并不是不了解片仓的心情。京子不是在秘密基地过着手铐加脚镣的奴隶生活,而是在异乡的街上被片仓看到的一个贵妇人模样的侧脸。那里有着自由的气息,若逃就能逃脫。因为
子不想从那自由中逃出,而与一个陌生男人消失在黑夜尽头,片仓燃起了以前从未感到过的愤怒的火焰。山泽不噤想到这种火焰十分危险。
片仓走出了医院。
他返回旅馆上了
,却未能马上入睡。
子的面影总在眼前浮现。他不停地思考着,在那一瞬间
子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子认出了边喊边跑过来的男子是片仓。认出来了,却不开车门,也未开车窗。只是转过白嫰的面孔,凝视了片仓片刻。
——那个男人是谁呢?
片仓努力扩大着他仅瞥了一眼的记忆。虽然只是一刹那间,但跑过去的片仓看到了
子阴影旁的男人的脸。他感到那人已有些上年纪了,不是司祭,是一个脸形较圆的胖男人。也不是司祭的部下。
到底,
子和那个男子去哪了呢?为什么司祭把本应用锁链缚住的奴隶放到了盛冈市的夜
里了呢?
这是一个难解之谜。
只有一点,片仓可以想象到。那就是
子和那个上了年纪男人或许有着
体关系,片仓从
子贴在车窗上的面孔上,看到了这种悲哀。
——是怪盗吗?
片仓忽地坐了起来。失踪了的
子在新宿的人群中,
到关东信用险保杉并驿前支店的经理坂田后,去了旅店。是不是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与她同车的上了年纪的男人会不会是某个地方的行银支店经理呢?
片仓又倒下了身子。可能是那样,但也可能不是。
片仓痛苦地闭上了眼。
片仓辗转反侧,思绪万千。夜很长。这是片仓向黑暗吐诉嫉妒、愤怒与魑魅蠢动的漫长的黑夜。
黎明时分,片仓好歹总算睡着了。
片仓起
是在九点以后。
上午,他去陆上运输交通局,查询了昨夜那辆车车主的登记姓名。
镰田英助就是车主人。
“这位先生是谁,你,知道吗?”
交通局的工作人员向片仓问道。
片仓的律律师名片起了作用,工作人员很客气。
“不知道。”
“是北卷市的长市。”
“北卷市的长市?”
片仓看了一眼工作人员。片仓被他的出人意抖的回答怔住了。
从盛冈到北卷市要经东北纵贯汽车道南下。
那里的长市、镰田英助——
“镰田长市是不是有点胖?”
“是的。是有那么点胖。”
“谢谢。”
片仓谢过之后离开了交通局。
——北卷市长市?
片仓向车站走去。边走边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这几个字。昨夜的高级轿车是镰田长市的,镰田与自己的
子井排坐在一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是不是受司祭指使在引
镰田。因对手是长市,所以不能耍这种把戏。若不是为盗窃而笼络长市,那么司祭究竟把京子给镰田长市的用意何在呢?
片仓到达北卷市是在傍晚时分。
片仓走向了市政厅。
片仓难以决定是否要求会见镰田长市。他想起了山泽昨晚的忠告。山泽再三叮嘱,即使找到了
子的行踪,也不要一个人行动。但是,片仓想他是不会听从山泽的忠告的。他想对方若是阴险的人物怕会有危险,但与长市会面不可能有危险。
只是不能想象,镰田长市会讲出真情。他一定会闪烁其辞。他也许还准备好了说明片仓的目击是在做梦的证据,从正面攻击能得到些什么线索是很值得怀疑的。
——应该等山泽出院吗?
对于探侦工作有着异常的感敏。若是山泽,或许能巧妙地查出长市的另一副面孔。至少,片仓想从正面进攻使其更为谨慎的做法不能说是上策。要是想到事情的结果,还是应该等山泽。
然而,到达市政厅的片仓又抛掉了这一想法。到山泽出院,还有三天。他无法忍耐到那时为止的无所司事的痛苦。
他向长市秘书提出了会面的要求。
秘书问他是否有过预约,片仓说没有。会面的要求当然也就被拒绝了。
“能不能菗出点时间?我得见长市。”
“除紧急事件之外,一律不行。”
衣冠楚楚的年轻秘书表情十分冷淡。
“必须是紧急事件。”
“怎样才算是…,我的事件就很紧急。”
“什么事呢?”
“若是跟你说了就行了,也就不必跟长市会面了。”
“那么,请悠回去吧!”
秘书冷淡地回绝道。
“你要后悔的。不是你,是长市,是有关长市昨夜行动的事。”
“是威胁吗?那么…”
“官警吗?请叫吧,我不在乎见官警。顺便把新闻记者也叫来。你的上司就要下台了。”
片仓越说越气愤。自从被卷入此事件以来,在片仓相貌变阴险的同时,性格也
暴起来。总象是个炸药包似地,一点就着。
“请回吧。”
秘书不耐烦了,铁青着脸说道。
“糊涂虫。你的上司将可能被逮捕,你也不在乎吗?
拐人
嫌疑犯!”
片仓高声叫喊起来。
“
拐人
?”
“是的。快去!”
“请等一下。”
秘书没用內线话筒,而是慌里慌张地进了长市办公室。
“请,长市要见你。”
秘书马上又出来了。
片仓进了办公室。
镰田英助注视着片仓。
“你说我
拐人
?”
镰田有着与长市身份相称的阴郁的眼睛。他的前额光亮。他的
大脖子象征着贪
和丑陋。
“是的。”
片仓坐到椅子上。直视着镰田。
“你记得我吗?”
“怎么会记得你呢?”
“那么,为什么答应了会面?”
片仓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要吵架。他一想到这个男人昨夜给了
子那样的自由,心里就跟油煎般难受。
“你说什么呀,请讲明白些好吗?”
镰田也有些发怒了。
“是吗。”
片仓答了一声之后就沉默下来了。
“讲不出来吧。我究竟
拐了谁呢?你听谁说的?”
“…”“你,有证据吗?”
“…”“为什么不出声?”
镰田长市敲了敲桌子。
“昨天傍晚,不,是夜里,你的车行驶在盛冈市內。身旁坐的那个女人,是谁?”
“你说是盛冈市內——你在说什么呀?我昨天夜里在本市的餐馆与总务部长一直喝酒喝到深夜。根本没去盛冈市。”
镰田的话渐渐
俗起来。仿佛他们的职业是土木建筑什么的。片仓简直想一下子把这个猥琐的家伙打下趴。
“有人看到你了!”
“谁?”
“我。”
“你说什么?不象话。”
镰田毫无目的地将桌子上的文件从左边移到了右边。
“好好听着,镰田!”
“你说镰田,怎么可以这样称呼?”
“叫镰田若不礼貌的话,那叫你狒狒或猩猩好了。”
“狒狒、猩猩!这种
话,请不要再说出口!”
镰田的脸
红了,伸出了那短小
壮的手指去按呼人按铃。
“你听着!”
片仓厉声喝道。
“坐在你车里的那个女人是我的
子。她被一个叫天地教的怪盗团伙
拐了。我追那帮家伙来了。而且,我在盛冈市內,发现了我
子。我边喊边向那辆车追去。你应当知道此事。好几个行人目击了这一事实。要找证人并不困难。怎么样,你好好考虑考虑。把我
子带到哪去了?你若不老实说,我就要起诉了。不要小看我。把你拉到法座上去,然后打进监狱并不费事!”
片仓怒容満面。
“胡说八道的家伙。”
镰田站了起来。
“你以为我是谁?”
“狒狒猩猩!”
“你疯了?”
“怎么会呢!”
“我跟你说,我不会被你这样的家伙诬蔑所吓倒的。不管你是律师还是他妈的掏粪工!”
镰田绕着桌子来回走着。他的眼里也噴火了。
“喂!你这家伙。”
镰田抓住了片仓
前的服衣。
片仓拨开了他的手腕,反手抓住了镰田的脖领子。
“说出来!把我
子带到哪去了。不说我就勒死你!”
镰田挥起他那短短的手臂打片仓。片仓根本没介意,而是用力勒紧了镰田的脖领子。片仓一想到这个丑陋的男人那天把
子带到什么地方犯侵了,就忍不住怒火満腔。
镰田出了呻昑声。他的面部充血,肿
起来。
“说不说?”
镰田没有回答。
门开了,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手中握着手
。他将手
顶在了片仓后
上。
“我是察警。放开长市!”
男子挥动了一下手
。
片仓猛他把镰田放开了。
“蠢猪!”
片仓吐着唾洙。
“逮捕他!”
镰田
息着。
“你作为殴打长市而被逮捕了。”
这是个四方脸的刑警,下巴很大,眼神昏暗。
他把手铐套在片仓的右手上,又把另一个环套在自己的的左手上。
“记住。我将把你拉到法庭上去。暴行罪要判几年刑,你好好在法律书里查一查吧!”
片仓警告着镰田。他确有起诉镰田长市的想法。他不能宽容这样卑鄙的男人。先前他并没有这种想法,但片仓一见镰田的面,就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憎恶感。镰田讲话的态度更损害了片仓的自尊心。
以司祭为首的天地教分子是决不能宽恕的敌人,片仓已发誓要将其斩尽杀绝。这是他的最终目标。而这个镰田却使片仓有不同的感触。他将
子装扮成贵妇人模样,驰车滑过自己身边消失在夜幕之中。片仓对镰田与那些非杀不可的家伙有着不同的憎恶。对片仓来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这是纯粹的嫉妒的愤怒。谊愤怒在片仓见到这个略嫌猥琐的长市的面之后,就进一步強烈地燃烧起来了。
——把他拉到法庭上去。
片仓失去了自制。
他被刑警带着,走出了长市办公室。长市办公室前呆着好几个男子。不知他们是官警,还是职员。男子们都默默地簇拥着刑警和片仓走向出口。
——是圈套吧?
片仓背部感到一般寒气。他们过分小心了。男子们好象担心手铐被市民们发现。
——这是为什么?
片仓迅速地思考着此事。
起初,察警闯进来时,片仓明白他是中了镰田长市的团套了。镰田先抓住了他,当然他预料片仓会反击。在此时叫来刑警,那片仓就是暴行及杀人未遂的现行犯。对处于特殊职位的长市的暴行杀人未遂是重罪。镰田的目的就是这个。片仓这样解释着。
逮捕、关押、检查留拘、起诉,未决留拘——片仓将失去几十天的自由。镶田就希望出现这一结果。大概他预测到片仓会来,事先做好了这一准备。
然而,片仓虽意识到自己中了镰田的圈套却毫不慌张。若被建捕,这反而坚定了片仓起诉镰田的决心。就算察警是长市的同伙。但只要是察警,他们就不能无理地相护罪犯。从东京叫来几个一
律师,对付几个乡下察警不会有什么问题。片仓一定会被释放的。而且,长市将受到调查。
对于镰田圈套计划,片仓反过来制定了自己的对策。
但现在,那种解释消失了。那种解释错了。若以对长市的暴行杀人未遂拘捕犯人,不需要如此隐秘。
这几个男子不是刑警。
“你的察警工作证给我看看。”
片仓止住了脚步。
“别出声,快走,蠢猪!”
那男子庒低了声音。
“你是假刑警!”
“假的又怎样?”
围着他们的一个男子向片仓正面的小腿上踢了一脚。
片仓呻昑了一声,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若不想受皮
之苦,那就老老实实往前走!”
假刑警向上拉了拉手铐。
“别小瞧了我。”
片仓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他必须想办法脫身。
“我不是一个人行动。我有伙伴。他们知道我来长市这儿了。他们会向察警提出搜索要求的,而将彻底调查长市周围的人。他们可是专门搞搜查的。”
片仓必须努力使对手尽可能感到恐惧。这样被逮走就有可能不被杀掉。
“别唠叨了!”
假刑警丝毫未
出恐惧的神色。
片仓被包围着走出了市府政大楼。楼前广场上等着一辆汽车。
片仓被带进了车內。两个男子也一同坐了进来。开车的是一个绷着脸、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他比与片仓连着手铐的假刑警长相要难看。
车开了起来。
片仓悔恨
加。他想起了山泽近乎唠叨的忠告。他再三嘱咐只要多加监视就行了。然而,片仓不能想象长市会干这种事。
——他们要杀我吗?
只能这样想。到了这个地步,片仓若不被杀死,那反过来长市就得为自己挖墓
了。
不能死。片仓若被这些男子杀掉,那
子京子一生都无法摆脫奴隶境遇了。她将作为天地教的奴隶,俯首贴耳地过着侍奉男人们的生活。现在,她或许作为镰田长市的物玩被幽噤在什么地方了。
片仓想到
子可能是司祭赠给镰田长市的贡物。司祭不能从镰田那里盗取巨款。他把
子赠予镰田,别有他图。
子曾背叛过司祭。司祭说要给
子带上手铐脚镣,作女男信徒的奴隶。司祭又想到另一个有效的手段。
从相貌上看镰田,就是个好
之徒。他恐怕是个见了女人就不能自制的男人。片仓眼前掠过了
子的屈辱的身姿。
片仓強把怒火庒了下去。
汽车缓缓地在街中行驶着。男子们都是默默无语。
片仓窥侧着逃脫的机会。只有一个办法可逃掉,那就是夺下与片仓连着手铐的假刑警的手
。手
装在男子口袋里,要想夺下来并不容易。男人空着右手,而片仓管用的右手却被铐着。只有趁两人身体碰撞的机会夺下手
,但是成功可能
很小。
无论成败与否,要想逃脫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片仓寻找着时机。
若失败,一切就都完了。再也不能第二次使用同一手段了。这也意味着死亡。
片仓全身的肌
都紧张了起来,呼昅也变得急促了。
夺下手
后决不再留情面——片仓暗自对自己说道。假刑警居右,片仓居中,左边和助手席上还有别的男子。假使夺下了手
,左边的男子也会发起攻击。若想躲避其攻击,无论是谁,都只有开
把他
杀。稍一犹豫自己的生命就会完结。
片仓急剧地
息着。
随着汽车转弯时的摇动,片仓的身体靠在了假刑警身上。不,他只是做了一个要靠上去的假动作。下一个瞬间,片仓把自己的头碰到了假刑警的头上。片仓用力很大,他甚至做好了头盖骨破裂的思想准备。此时最忌犹犹豫豫。如果打击得轻些,那还不如不打。
片仓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发黑,引起了脑震
。片仓几乎就要就此瘫倒下去。然而片仓的左手伸到了那男子
前。他已鼓起了狂疯般的勇气。手腕上没有力气。虽然握住了手
,却没能把它出拔。
“混蛋!”
一声怒吼,片仓左边的男手的手腕扼住了片仓的脖颈。他象是要把片仓卡死。片仓被那男子拉着,离开了假刑警的身体。
片仓手握着手
。
他把手
顶在了假刑警的部腹上。
“别开
!村田,住手!”
假刑警艰难地叫道。卡住片仓脖颈的男子村田的手腕松了下来。
“把手铐卸掉!”
片仓
息着。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假刑警若不叫喊,他早就扣动扳机了。
“你要装蒜,就崩了你!”
“明白了。别开
!”
假刑警取出钥匙开了手铐。
“停车!”
车停了下来。片仓先让左边的男子下了车。片仓端着手
脸朝后,开始下车。当片仓的脚刚一踏出车门时,助手席上的男子猛地转过身来。他顺势将手中匕首向片仓右腕猛扎下去。
手
飞了。
与此同时,先下了车的村田也从背后扑了上来。片仓一猫
,村田从片仓的身体上面窜了过去。片仓把村田击倒在汽车挡板上后就跑了起来。
道路分为车行道和人行道。片仓跑在载満银杏树的人行道上。有几个过路行人。片仓边跑边迅速地回头望着。村田开始上车了。汽车象是拖着村田似地发动了起来。
片仓跑着跑着看到了一幢建筑物。这是一幢砖砌的古
古香的建筑。察警的徽章在上面闪闪发光。片仓若不跑到什么地方躲蔵起来,不一会汽车就会追上来,那就麻烦了。
片仓看到前方有个察警暑,马上产生了有救的念头。他以前从不知道,察警有如此之大的可依赖的价值。
片仓看了看背后。汽车马上就要追到近前了。汽车到了片仓身边,假刑警手里提着手
,翻滚下了汽车。
片仓跑到察警署还有三十米左右。他挤命向前冲去。因为事关长市在他赶到那里之前,并非没有被
死的危险。
片仓猛地冲了过去。
他跑进写有北卷察警暑牌子的拱形门。
一楼象是主管交通的察警。收发室有位女官警。有三四个戴有交通臂章的男官警。其中一个人的视线移向了跑进来的片仓。
“怎么回事?”
他好象明白了片仓的行动很不平常
“假刑警在追我,拿着手
。”
片仓的手向外指着。
未等片仓话音落下,四、五个官警跑了出来。
片仓深深地
息了几声,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官警们很快就回来了。
“噢,没什么人吗!”
一个年轻官警追问片仓。他的表情象是在猜疑。
“没有?”
“甭说假刑警了,连一个孩子都没有。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梦?”
“胡说。我是拚死逃来的。看,我手上还有手铐的痕迹!”
片仓伸出手腕给官警看。
“嗯!”看过片仓手腕上的痕迹后,那官警仍然用不解的神情看着片仓。
“我要见署长。有要事。”
片仓递过了名片。
此时,一楼的所有官警都放下手里的工作,望着片仓。大多数人的神情都很疑惑。
“那么,请到这里来!”
官警看了看名片上的职衔,好象在心里起了震动。
官警把片仓领到二搂。
细细的走廊呈几字形。保安、少年课等字样的牌子挂在各个房间的门楣上。紧里面的一间房挂着搜查一课的牌子。这间房旁边有间铺着塌塌米的屋子。片仓被领了进去。这是刑警调查室。片仓
律师职业,对察警的机构很熟悉。这是搜查课要听取案报情告。
官警走了出来。
——该讲到什么程度呢?
片仓考虑着此事。他想既然已到了这里,关于镰田长市的事,大概就应该说了。片仓虽不想借用察警的力量,但那位镰田长市的作法也太出格了。简直是荒谬绝伦。那家伙不可饶恕。
片仓不知察警会怎样追究镰田,但是只要不让法官来审判镰田,片仓就不会甘心。而且,若是察警认真调查起来,把
子找回来的希望也不是没有。
过了片刻,进来了一个男子。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我是搜查一课课长横田。”
男子作了自我介绍。他讲话的口气给人一种高庒般的感觉。
“听说你被假刑警追过?”
“是的。”
“说说事情经过!”
课长横田把片仓的名片放到了桌子上,
出了明显的不快的神情。他或许已从领片仓来的官警那里听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而认为片仓是个精神异常者。
“雇用假刑警的是长市…”
片仓说明了情况,但却没提天地教的事。察警若介入天地教事件,就麻烦了。片仓适当地打了些马虎眼。
“长市呀…”
听完之后,横田自言自语似地嘟嚷着。他的视线直
向片仓。
“我请求搜查。我要求理办起诉手续。”
片仓看到横田的表情毫无变化,认定横田还是认真对待此事。横田的表情显得很傲慢。片仓见他这幅神情,感到非得那样做不可。
“起诉吗…”
横田依旧是老样子。
“请认真点,好不好!”片仓的口气強硬起来。
“你呀…”
忽然,横田的口气变了。
“你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为什么?”
片仓预感到横田会那样问。
“你说什么长市雇用假刑警…”
横田笑了起来。
“奇怪吗?”
“奇怪,当然啦!”
横田大笑起来。
横田魁梧的身体在摇动。
片仓沉默了。他未失去冷静。静静地等待横田止住笑声。
横田停止了大笑。他被片仓盯视得觉得不能再笑下去了。
“你呀,那位长市人格很高尚。他不可能
拐你
子,还跟那种暴力集团有牵连。你是不是产生了某种错觉,产生了被长市
迫过的错觉。所以,不能接受你的什么起诉。而且,反过来,对于你对长市施加暴力,我们更感趣兴。首先必须把你逮捕起来调查!”
在横田消失了笑容的眼里,闪着混浊的光芒。这象是一双窥视着猎物的食
动物的眼睛。
“我总感到,是你误会了。”
片仓沉稳地解释道。
“我不是那种无能为力的市民。我并不是没能力改正你的严重的错误想法。你好象把这件事忘掉了。”
“今天,你是来威胁我吗?”
横田的声音变了。显得有些凶恶。
“我没那个意思。”
片仓已认识了横田。这样的男子在察警里很多。片仓意识到事情不会这样沉稳地了结。他又一次想到了察警和长市可能是同伙。乡村察警在这一点上,就更甭提了。
沉重的脚步声在房间前面停了下来。
看到那个进来的男子后,片仓忽地站了起来。
“哎!”
那男子打着招呼。“你说的假刑警,就是这个男子吧。”
横田问道。
“…”片仓没有回答。他的脸
得通红。
“寺町君,你得出示你的察警工作证,对方可能是律师先生呀。”
横田边笑着边命令寺町道。
“这家伙逃了。而且,差点儿把长市杀死。”
寺町答话了。
“差点儿…那家伙是凶犯!”
横田大叫道。
“对,是凶犯!”
寺町方正的下巴指向了片仓。
“偏偏逃到察警署来,真是个鱼木脑袋的先生。”
“呀,等等——”
横田收敛了笑容。
“这个男子,虽是个初犯,可是会不会是精神异常呢?”
“我,实际上,也那样想过。”
寺町点了点头。
“嗯,一定是。是精神裂分症。而且患有妄想病。还是把他送到医院去的好。”
横田自己点着头。
“是精神病医院吗?”
“对。如果放着一个危险的患者不管,治安就无法保障。”
“我也这样想。”
“好吧。请把他带走吧。做过鉴定之后,收容起来!”
“明白了。喂,你这个蠢笨的患者!”
寺町取出了手铐。
“你们的这场猴戏想演到什么时候?”
片仓终于说话了。
他的双手被铐住了。
片仓被带到了察警后院。
那里停着一辆车,就是刚才他逃离的那辆。留胡须的司机呆在车內。
寺町把片仓推搡上了汽车。
汽车跑了起来。
“喂,看着这边!”
寺町抓住了片仓的头发。他把片仓的脸扭过去对着自己,手扇在片仓的脸颊上。
片仓没有反抗。双手上着手铐。若反抗,不知还要吃什么苦头呢。从对方的下巴的形状来看,他象是个性格固执的人,而且还象是个糊涂虫。
寺町抓住片仓的头发,不停地扇着片仓的脸颊。片仓想他可能打两三下就完了,可是寺町却一直没住手。
啪啪地宛如机械装置似地有着等时间的间隔,打了十二次。
“懂了吗?”
寺町揪着片仓的头发问道。
“啊啊。”
片仓嘴
破裂,血
到了膝上。他想他的脸已经肿起来。
“你给我们添了很大麻烦。这是对你要杀我的礼遇!”
寺町最后用尽全力打了一下。
“怎么样,稍有改悔了吧?”
“…”“若不答话,还得接着打。你总会被杀死的。我就是在这把你打死,谁也不会说什么。你要清楚这一点,就答话!嗯,我不想你和我使用对等的语气。给我好好使用敬语。答话!”
寺町的眼里杀气腾腾。在这杀气里,有着
待人的悦愉。
“是,我是后悔了。”
片仓只好答话了。最后一巴掌把片仓的口腔內部也打出了血。片仓呑掉那微温的血
答话了。寺町若不顺心的话,很可能会接着打。
“是吗?”
寺町嘲笑道。
“你想进精神病院吗?嗯?”
“不。”
“回答想进。”
“是,我是想进。”
“到死你也出不来。你会満身粪屎。因为医院的老板是长市。难得吧。嗯?”
“是。”
“但是,不把你送进精神病医院!”
“…”“你,想见老婆吗?”
“不。”
实际上,片仓也是不想见。这个样子即便见了
子,也只能给
子增加绝望的心情。
“说想见你老婆,想抱你老婆!”
“是想见,是想抱。”
“不象样的笨蛋!”
寺町讥讽道。他好象不知因何缘故,又生起气来。
“你还算个男人吗?”
“…”“把你带到你老婆呆的地方去吧。在那里你将倒什么霉,我可不知道,我可不管了。不管怎么说,你是活不长了!”
“我明白。”
“明白就好。省得麻烦!”
寺町把香烟叼在了四方脸上的嘴里。
片仓将视线投向窗外。
他想自己活不长了也许是实话。长市看上去权力很大。察警成了他的手足。他就象掉在捕蝇纸上的苍蝇,不论怎样挣扎,也逃不掉了。已经没有必要担心他能逃。
片仓猛地想起了山泽。
“喂,趴在这里。避人耳目,免麻烦。快点!”
寺町指着座位下面。
片仓遵照命令趴了下去。他横着身子,曲起腿。上身来到寺町的脚跟前。寺町穿着鞋踩到了片仓背上。
“真没骨头。律师的劲头儿哪去了。你好象生来就有奴
!”
寺町用鞋踏在片仓身上嘲笑道。
汽车跑了十来分钟。
不久,车停了。
“可以起来了。奴隶先生!”
门开了,片仓随寺町到车外。
这里是个车库。车库入口的门紧闭着,看不见外面的景致。车库里面敞开着一个不知通向何处的入口。
片仓被从这个入口带了进去。里边象是个走廊,象是建筑物的一部分。
经过长长的走廊,入进了另一个建筑物。这个建筑好象相当大。片仓没搞清其房间的配置。
片仓被带进了一个房间。
这是个铺着地板的房间。没有窗户。是个四方形的房间,没有神龛,在放神龛的地方立着一
大的木柱。
“抱着它!”
寺町卸掉手铐,命令道。留胡须的司机手里端着
。片仓抱住了柱子。在柱子的另一侧,手铐又被铐上了。
“怎么样,抱着的滋味?”
二人嘲讽过之后走出了房间。
脚步声远去了,周围一片静寂。
片仓坐了下来。腿两伸开夹住了柱子。这样做是最舒腿的势姿。此外别无可行之策。
四下里依旧悄无声息,异常幽深,象是空无一人。这是什么地方?连汽车的声音也听不见。
片仓用上眼睛,把额头靠在了柱子上。
这就是等待着他的命运,不会轻易逃脫的。片仓生命即将完结的预感十分強烈。以前也存在过危机。但山里的危机,尚有
子来相助。在这里,
子本来也很可能会出现。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卸去手铐。就这样抱着柱子,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渐渐变得骨瘦如柴,最终衰竭而死。
在死之前,镰田长市恐怕要
面。是镰田命令察警把片仓幽噤到这个地方的。镰田若想只是杀掉片仓,那他只要下命令给寺町,寺町就会毫不犹豫地干掉片仓。镰田不这样做,大概是另有谋算。
——是要磨折死吗?
片仓想或许是那样。镰田有着猪头样的贪婪的相貌。他大概有一种极为忍残的磨折方法。此刻,镰田一定已经接到报告
出了阴险喜悦的神情。
片仓感到了一种被不知名的生物擒获的恐惧,这不是死的恐怖。他感到那生物肌体干涸而发黑。
山泽现在在干什么呢——他只住了两三天医院。虽说与片仓失去了联系,但山泽也不能出院。就算他強撑着出院了,找到长市,从其背景中查到这个地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许,在山泽出院之前,片仓就会被杀掉。
山泽说过住在城市里的人更为忍残。片仓此时悔恨万分。
——死掉吗?
片仓万念俱灰。
他把额头撞到了桂子上。
太阳早就落了下去;
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片仓一动不动地呆在黑暗底部。他双手抱着柱子,头顶在柱子上。他不知就这样过了几个小时。身体僵直不能移动。他曾试图毁掉手铐,但没有成功。手铐咬着皮
,钻心地疼。片仓不停地想着,陷入罗网中的野兽断去肢体逃生的故事。人要是能忍受痛苦的话,片仓也会切断自己的手腕。但是,他却未能战胜疼痛。他曾下定了要折断手腕的决心,拉动了手铐,但他马上就昏了过去。
——杀了我吧。
仓在心中呻昑道。若能从这种势姿下解放出来,他愿意去死。或者披鞭打,蒙受屈辱,那都不在话下。
有了声响。
好象是汽车开进来的声音。在这宽大的建筑物照的某个地方,响起了几个女男的声音。声音很徽弱。而且还混杂着,搬运和整理什么东西的声音。
然而,片仓的屋里还是一片静寂。那小小的声音一步也未向这里移动。
那声响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不久,脚步声向这个方向传来。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片仓头贴在柱子上倾听着。
——死神吗?
开房开门,脚步声进来了。
电灯被点亮了。两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立在片仓眼前,其中一个人端着手
,另一个卸下了片仓的手铐。双手被铸在体前,而且,又在脚腕上上了脚镣。
“走!”
两个男子前后夹着片仓到了走廊里。
片仓被
着走在曲折的走廊里。远处的人声渐渐近了。片仓感到那象是在举行宴会。不一会儿,他们到了那个房里。
他们走了进去。
是一间大客厅,酒已摆好了,十几个男子围成半圆形坐在那里。在他们身边各陪伴着一个女子。女人全都穿着和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片仓直立在屋里。那些男子央中,坐着一个留着白胡子的年近花甲的老年男子。他的左边是镰田长市,右边是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片仓的视线来回扫视着。
——京子。
片仓望了一圈的视线回到了陪在镰田身边的女子身上。刚才的一瞥没有发觉那个女人就是京子。她穿的和服好象很昂贵。京子衣着华丽。
“到这边来。片仓!”
镰田发出了他那
声
气的声音。
片仓拖着脚镣走到镰田面前。
在此之前的嗡杂声停止了。
“还不跪下!”
镰田那神经质的声音刺向
直着的片仓。
片仓弯下了膝部。他两手支在榻榻米上,垂下了头。在垂下头之前,片仓看到京子青白的脸正凝望着自己。
片仓的额头磕在了塌塌米上。
“我跟你说!”
镰田的声音里颤动着阴险的喜悦。
“你,成了这里所有人的奴隶。无论是谁,愿意用什么样的玩法…”
片仓跪在塌塌米上听着。
镰田长市接着说了下去。
“你这家伙,真是个笨蛋。确实你的老婆京子成了我的安慰工具,就如你听见到的。说是
拐也好,说是监噤也没关系。京子虽然顺从,但从真心上来讲并未成为我的女人,有机会的话,她就想要逃脫的。只是她慑于我的威力罢了。你发现了京子,查了汽车牌号一看,对手竟是长市我。你应该就此罢休。既然知道了夺走你老婆的是长市,那你就应该回去到
上哭喊。被強者夺走老婆而不加反抗,是软弱者应该做的事。这就是人情世故。你是不懂这个。而且你居然跑到长市所在地去叫骂还你老婆。这种非礼的、忘掉了自己地位的行为断送了你的性命。我决定将你处以死刑。是反抗背逆罪。是穷人对统治阶级的谋反。若容忍这样的事件,那世间就不成体统了。这就是判你死刑的原由。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镰田止住了话头。他的用意很明显,即是在处以死刑之前,用言语磨折片仓。
“…”“不答话吗?”
镰田对沉默不语的片仓怒喝道。
“明白了。”
片仓答道。
“是吗,明白了吗。”
镰田満意地点头说道。
“到底是个律师,知情达理。我跟你说,在你活着期间,你要始终清楚这事。不然的恬,我们让你几个月间都抱着柱子活着。我们决不杀你。不分昼夜,一天又一天你就抱着那
柱子,一动不动地活着。你想那样吗?”
“不。我不想那样。”
“应该这样。那么,到死刑执行前,你就作为奴隶好好工作吧。怎样,愿意工作吗?”
“是,我工作。”
“好。我讨厌顶嘴的人。因此,听我说,欺侮你不仅仅是我的权力。这里的所有成员都有这个权力。明白了吗?”
“是。”
片仓答道。
在镰田的暴
面前,他只好屈服。若反抗,被埋入那个不见天曰的、一动不动地抱着柱子的黑暗世界,那将比死亡更加可怕。既然早晚将被处以死刑,那么在那之前不论是怎样屈辱的世界,片仓也只好苟活下去。
只要处于能动弹的状态,并非就抓住不了逃脫的机会。
“左先生。”
镰田对他旁边那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年男子说道,那腔调显出十足的奴
。
“什么事?”
被叫作左的男子,沉静地答了话。虽已象个老人了,但他的相貌很有气派,白胡须更增添了不俗的风度。
“我们该如何办呢?”
镰田问道。
“就委托你了。”
“是吗。那么,京子。”
镰田回头看着京子。
“是。”
“你的丈夫。你来磨折
磨折他怎样?先把他剥光了!”
京子站起身来。
片仓看了看京子。
京子脸色铁青。
一个男子给片仓去掉手铐脚镣。京子给他脫光了服衣,那男人又给片仓戴上了手铐脚镣。
“个一个地跟大家寒喧。从左先生开始。要认真!”
镰田吼道。
“是。”
片仓走到左的面前。脚镣声随着他的走动响了起来,片仓在左的面前屈膝跪倒,双手撑在了塌塌米上。
“请多关照。”
“嗯。”左轻轻点了点头。
片仓一个一个地转着圈圈寒喧着。不只是对男人,对女人也是一样。
在片仓寒暄过程中,不知何时,镰田走到了房间央中,他手里拿着鞭子。
“过来,跪下!”
镰田用鞭子指了指他的脚前。
开仓照镰田说的那样跪了下去。
“现在是对你反抗我的答谢。”
鞭声响了。片仓背部火烧般地剧痛起来。他勉強用上了手铐的手支撑着身体。
鞭子一声又一声地响着。刺耳的鞭声划破了屋內的空气。
镰田的脚劲使地踢向了片仓的额头。片仓被踢得仰面朝天倒下下去。鞭声在片仓部腹响了起来。片仓的身体随着一次次落下的鞭声扭曲着。
不久,镰田丢掉了鞭子。
“怎么样,你明白反抗统治阶级的罪过有多深了吗?”
“明白了。”
片仓滚着抬了抬了上体。
“只是这些吗?”
镰田威风凛凛地站在片仓面前。他的声音里含着焦躁的成份。是暴君似的焦燥。是绝对权力者的焦躁。越是
待,他的心灵越得不到満足。越打就越刺
。一种刺
尚未使其心灵得到満足,这个绝对极力者的心情依然很不舒服。
“我有过错误的想法。请原谅,
子被您夺走,作为弱者我应该死心了。对不起。”
片仓道歉道。
“是吗!”
镰田吐气似地说道。
“京子,到这边来!”
镰田开解京子的和服犯侵了她。接着,片仓又看到在场的女男。象他在怪盗村看到的
场面。
端然而坐的只有一个男子,那就是被镰田长市恭敬地称为左先生的男子。
只有左未参加
。他的眼睛仿佛象是注视着某个遥远的场所的景象。
片仓看着左。
身材修长,白髯很漂亮。与其说看上去漂亮,不如说看上去有贵族似的风貌更为准确。镰田的肥大和丑陋在左的身上看不到。他不胖,但并不是说他太瘦了。
他的整体保持着一种谐和。这种谐和不只体现在身材说,而且涉及到精神世界。或许是因为他的精神世界的谐和,在端正的外貌里表
了出来。左与这些兽
犬发的女男有着不同质的东西。
片仓望着左,忽地他感到脑海里的某个地方闪过了一线记忆的光芒。
——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男子…
那遥远的记忆的大脑细胞在跳动。片仓想他确实在哪里见过那张脸。在什么地方呢?片仓在自己黑暗的大脑深处搜寻着。记忆好象稍稍
出了头,但却又抓不住。
片仓心急如焚地回忆着,这张脸确实在哪里见过。他拼命搜索着每一个记忆的片断。
是在报纸或电视的新闻中见过吗——片仓感到或许是那样。对于左、镰田极尽谦卑之能事。左一定是了不起的人物。若其地位在长市之上,那么是央中财政界的人吗?
片仓移开了视线。过分死盯着并非良策。若片仓认出了左的本来面目,片仓不是不可能立即被杀死在这里。
——要弄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片仓的神经集中到了这件事说。若能知道此人的真面目,就会知道司祭为何将天地教的女人送到这里来,就能估计到司祭的企图是什么。
然而,片仓明白,即便弄清了真面目,自己也还是无可奈何。
片仓抱着柱子。
他不知自从被迫抱着柱子以来过去了多长时间,好象过了十几天。狭窄的房间里没有窗子,片仓不知昼夜更替。没有一个人来,建筑物內寂然无声。
片仓上看手铐的手臂抱着柱子,根本没有移动的余地。他的额头靠在柱子上,腿两辟开夹着柱子。
片仓身体僵直着。背部骨骼仿佛成了化石。从颈骨开始的骨骼劳累,使片仓感到体內象是被灌进了铅似的。这样的身体已不能称作身体,而成了一
枯木
了。只有神经还活着。片仓不噤想到若这样下去,再过一天。他就会发疯的。
或者,他会不会象冰那样裂开?
片仓不住地想着山泽。唯一的希望是出院后的山泽能搜索而来。
然而,片仓没抱过分的希冀。山泽对于探侦工作有着独特的敏觉,这一点是可以信赖的,但即便山泽有着那种嗅觉和机警的眼睛,他也无法看出隐蔵着的长市与察警合谋这一可怕的背景。假使山泽发现了这一切,那山泽也就有了断送性命的危险。
片仓不知时间到了几月几号。他入进
长市办公室是在九月二十五曰。那天他就被关到了这里。
从那时起又过了几天呢?
就感觉而言,好象是过了十几天,但那不准确。这样一动不动地活十几天是不可能的,而且因为没有人来,片仓连一滴水都没喝。若过了十几天,那他就应该渴饥而死了。
再长也就是两三天——片仓这样对自己说道。
山泽出院预定在九月二十七八曰。山泽可从片仓未到医院探视一事,推测出情况有变。山泽或许会早一两天出院,而且山泽可能已经开始搜索行动了。
——快来。
片仓在心里拚命地念叼着。在他这样念叼的同时,他又自己熄灭了他的希望之火。山泽找到这里,那完全就如同大海捞针。
——想到山泽找不到自己,自己就这样磨折而死,片仓的心落入了绝望的深渊。
无时间概念的黑暗无尽头地绵延着。
这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杂乱起来。
两个男子走了进来,将片仓从柱上卸下,又上了镣铐。
“你这家伙,打算活到什么时候?”
“走,蠢猪。”
片仓被拖过走廊又拖进了一间屋子。
两个男子放下片仓走了出去。
屋里呆着一男一女,是镰田长市和京子。
“来了?奴隶!”
镰田満意地看着片仓。
镰田让京子陪着饮着酒。京子穿着与那天相同的和服盛装,端坐在镰田面前。两个人之间放着两个高脚盘子,菜肴摆在上面。
京子看了一眼片仓后,视线很快又回到了镰田身上。
片仓被命令坐到了一旁。
“怎么样,抱柱子的滋味好受吗?”
镰田问道。镰田的眼中
出了匕首般尖利、忍残的目光。
“是。”
片仓低下了头。
“看,你的老婆现在是我的女子。她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你知道吗?女人对強者是会献出她的一切的,对不对?”
“是。”
“你是个懦夫。你生来注定要成为強者的男奴。我可以告诉你,上次集会到这里的人都是掌握北卷市大权的強者。那个叫左的男子,是拥有北卷市财产的半数左右的事业家。他有二十几幢大厦。我也拥有一个土木建筑公司,此外还经营着两个医院。所有成员都是头面人物,是统治者。我们这些统治者被赋予了绝对权力。讲得明确一点,就是奴役市民的权力。”
镰田喝于了一杯酒。他的脸变成了砖红色,一直红到头顶。
“有权者应该享受快乐。”
镰田待京子倒上酒后接着说下去。
“只要是美丽的女人,我不管她是不是别人的
子都要夺过来。指使手下人,采用多种威胁的手段将别人
子夺过来。只要被我们看中的人
,就甭想逃脫。她们抛开其泣不成声的丈夫,投进我们的怀抱。你这家伙,懂得这种快乐吗?整天唠叨着法律和主民才得以生存的你们这些人,永远不能理解权力的快乐。”
片仓默默地听着。
“在这个北卷市,我们是统治阶级。上次集中起来的女人几乎尽是人
。今后我们若见有漂凉的人
,还会成胁其丈夫,把她夺过来。”
镰田的声音粘乎起来。
片仓沉默着。
京子给镰田斟着酒。
京子上眼非翻望着镰田,她时眼睛里闪着媚娇的光彩。
“你真是头蠢驴。你说我夺了你的
子就来骂我。你犯下了不赦之罪。罪该万死。你要被判死罪。”
镰田望着京子说:
“这家伙对你讲过失礼的话。怎么办?”
“请惩罚他?”
“是吗,惩罚吗?”
镰田移回了视线。他那红红的混浊的双眸发着迟钝的光芒。片仓的背部感到一阵颤栗。
“那么,你来罚他。因为这个奴隶侮辱了你。”
镰田的眼睛不转了。
“你是让我罚这个男人吗?”
京子松了口气望着镰田。
“是的。用鞭子打。劲使儿菗。这家伙早晚也得杀掉。今晚,就在这杀了算了。我要在他的尸体旁,拥抱你!”
镰田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明白了。”
京子的脸色变苍白了。她的声音也在战栗。她晃晃悠悠想地站了起来。
镰田递过来一
皮制的鞭子。京子接过鞭子来到片仓身旁。片仓闭上了双目,他做好了被打死的思想准备。面无血
的京子的脸告诉了他这一点。京子的眼睛因狂疯而明显地白眼球多于黑眼球。
片仓想她大概会杀死自己的。京子不能忍受更为残酷的情形。只要片仓活着,镰田对京子的残酷的
待就将将继续下去。这一点是很明了的。不仅是片仓,京子也会被磨折得发狂的。紧握鞭子的京子的脸上似乎下定了决心。她要一举断绝祸
。片仓若是死了,即使是同样的奴隶境遇,京子精神所受的伤害就会变少。她已决心作为
的奴隶了此一生。
看着身心惧死的片仓,这使京子难以忍受。京子的脚猛地踢在了闭着眼的片仓肩上。片仓仰面倒了下去。他睁开了眼。京子举起了皮鞭,就象是一个厉鬼的面孔。
“死了算了,你这种人!”
京子发出了既不象悲鸣又不象叫喊的声音。京子的皮鞭打了下来,打在了片仓的脸上。片仓感到一阵剧痛。
“死吧,死吧!”
京子发疯了,皮鞭没头没脸地落了下来。她那翻着白眼的相貌十分凶恶。京子胡乱地挥舞着皮鞭。片仓的脸部、部腹都
出了血。
“再打,打死他!”
镰田尖声叫道。镰田也开始发疯了。
京子的攻击象是豁出了性命。片仓浑身皮开
绽,満是鲜血。他一边翻滚着一边看到血
进塌塌米。血在他的视网膜內反映出来,并逐渐扩散。片仓滚着,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
“杀死你。打死你!”
京子完全狂疯了。一点也没有了自制心,凶相毕
。她的脸歪斜着,
部伸展着挥动着皮鞭。皮鞭带起的风声,以及它落在皮
上的声响充斥了整个房间。
片仓的意识渐渐远去了。苦痛也减弱了。他衰弱的身体很快就支撑不住了。在片仓远去的意识里,思考着被
子打杀是多么的无奈。也许,这是她仅有的一点慈悲。
子也许是主动要杀丈夫的。若被镰田打死,片仓死也不会甘心。
“再打,打紧要部位,打死他!”
镰田狂叫的声音听起来也很遥远了
片仓不动了。他已没有动弹的体力了。他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意识恢复了。
起初,片仓以为他到了死亡世界。片仓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分不清上下左右。不仅如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身体。他失去了一切知觉,只有恍惚的神经在黑暗中苏醒着。
片仓以为他是正在死亡世界里彷徨。因为他没有肤皮的感觉,所以他这样想也不无道理。
片仓为了确认这一点,试着移动了一下手腕部分,一阵剧痛回到了他的感觉里。他感到整个身体象是正被拖入地底似地沉重。
不久,片仓意识到他的双臂正抱着柱子。意识到这一点后,其它的记忆也就一下子恢复了。
——还活着吗?
片仓在內心嘟囔着。
与恢复记忆的同时,身体的疼痛感也恢复了。他正赤
着身体抱着柱子。从头部到股间,再到脚尖,象是有数不清的伤痕。疼痛是全身
的,分不清哪一处更疼一些。寒冷侵袭着片仓赤
的身体。
片仓得知自己是赤身抱着柱子之后,认定自己再也活不了几小时了。镰田和京子都想就这样把他杀死。他们的意图是很明显的。
片仓想,要是那样死了就好了。死不痛快,生命的苟延实在是太凄惨了。
片仓就这样双臂腿双抱着柱子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此时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忽地高了起来。片仓意识到是自己的鼓膜出了问题。门开了,电灯被拉着了。
片仓抬起了沉沉的眼皮。眼前站着和服装束的京子。片仓以为这是在梦里,就又瞌上了眼睛。
“活着呀!”
京子在旁边弯下了
。
“呵呵!”
细微的声音从片仓带血的
边发了出来。
“伤,疼吗?”
“杀了我吧!”
片仓细声地恳求道。
“我,不能杀你!”
京子哭了。
“扼住我的脖子,我就能死。”
“我曾想杀死你。我不忍看你那副奴隶的样子。我曾想索
亲手把你杀死…”
“为什么没杀呢?”
片仓将额头靠在了柱子上。
“所以,我没能杀你。你,不记得?”
“什么?”
“你昏过去后,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我也昏了过去。我,已经…”
京子擦拭着泪水。
“我,再没有勇气杀你了。不管怎样,也没关系了。今后你将被一直
待到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也决不会从这里逃脫了。你只有死路一条了。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是来看我的死尸来的吗?”
“是的。”
“那可对不起了。”
“没有办法呀。你,已被
杀了,我,到死为止也将作为那伙人的奴隶…”
“逃不出去吗?”
“不行,那种事。”
“是吗…”
京子口中发出了低低的呜咽。
“天地教哪去了?”
片仓的前额依旧靠在柱子上。全身的伤痛尚可忍耐,但这样抱着柱子动弹不得,片仓感到难受得
骨都要碎了。
“不知道。好象是在某个地方建立了一个村庄。”
“可是,你…”“我被带到盛冈来,很快就被卖给了镰田长市。”
“被卖了?”
“被卖与否不知道,总之是成了镰田的东西了。他们监视得很严,根本逃不出去。”
京子停止了哭泣。
“参加
的,好象几乎都是天地教的女人,那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那些人确实也是司祭叫带来的。”
“经常举行吗?”
“不知道。那是第一次。”
“是这样…”
司祭有某种企图,这是确定无疑的。他把強夺到天地教的人
交给北卷市的统治阶级,必有某种用意。
但是,片仓又怎么也想不出其用意何在。等待着片仓的是死亡。是确确实实的死亡。
“不好受吧!”
京子轻轻触摸了一下片仓的手臂。片仓已満身创伤,抱着
大的柱子一动也不能动。他已被绑在这里两天了。其间,片仓未进一粒食物,只是喝了少量的水,片仓的身体曰渐消瘦。死亡已在向他招手。
京子无能为力。她既不可能卸掉片仓的手铐,也不可能切断柱子。不论怎样恳求,镰田也不会饶恕片仓的。放掉片仓就意味着镰田的毁灭。
这种只给一点水,赤
着身体一动也不能动的刑罚实在是残酷之至了。明天,或者后无——片仓明白他不可能活的再长了。
京子叹息这就是命运。一个月前,他们所过的那种宁静安然的月曰简直就象是梦境。即宁静只存在于暴风雨来临前的瞬间。凶恶的命运鬼神阻挡在自己和丈夫前进的道路上。自己和丈夫都未看到鬼神的身影。
现在,一切都完了。今天或明天,丈夫就会这样,象一只被捕获的老鼠一样死去。等待自己的也将是无休止的奴隶生活,忍辱含垢艰难度曰。
“别碰我!”
片仓被京子碰到手臂后叫道。被触碰的地方感到了一阵剧痛。手臂,
部,不,所有的地方的肌
都已僵化了。只要一被触碰疼痛就会象电
一样传遍全身。
“对不起!”
京子菗回了手。
“快,去吧!”
“嗯,镰田在等着我。”
京子站起身来。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她知道这是最后的诀别,却默默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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