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老师——”有人在远方呼唤。
李想终于上完了今天的课,向教学组长打了声招呼后闪人,正赶着回家,步伐非常快,快到几乎可以去报名参加竞走。
“李想老师,等一下啦!喂!李——想——老——师——”后头的娇呼声锲而不舍的追赶着,在连呼数声得不到关爱的回眸之后,那呼唤声开始连名带姓的叫了个绵绵长长,让听到的人全身上下
细孔都为之站立起来。
李想不是没有听到,而是希望自己可以借口距离太远,让人以为自己没有听到,就此作罢。
可是,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更别说她最近大走衰运,是不该对自己的运气有太美好的期许。
该认命的事,就得认命。唉!
当那名娇美的女老师终于追上她,并揪住她衣袖大口大口
气之后,她认了。
“刘老师,怎么
成这样?我在赶时间,如果有其它课程上的问题的话,下星期一的教学研讨会议上,我们再讨论好不好?”
“不、不是教学的问题…呼呼——”好
。
“那,是国语文竞赛的筹备事宜吗?这个也一并在星期一讨论吧——”
“不是啦!”有点缓过气来的娇女美老师以她特有的柔中带娇的嗓音,微嗔的制止了李想的胡乱猜测。“人家要问你的不是那个啦!”
我当然知道。李想在心底叹了口气,从善如
的问道:
“请问你要问的是什么?”
“就是那个啊…”扭捏了下,眼光开始
离而游移,以梦幻的声音发出一堆虚词:“就是、那个嘛…哎啊,你知道的,反正就是…唉,叫我怎么说呢…”什么话都没有说也就算了,最后竟以充満期待的目光看着李想,道:“反正你自己知道我要问什么,你就别为难我开口了,人家会不好意思啦!”
靠,真见鬼了。李想默然无语,觉得自己会霉星罩顶成这样,若不是那镜子引发的效应,就是张品曜那家伙天生带
,如今居然连最不对盘的女人也主动跑来烦她,真是太不可思议,也太过分了。
“不好意思,我不会读心术。如果我让你有这样错误的认知,那很抱歉。”
“哎啊,李老师,你真讨厌!”
无缘无故被讨厌,真倒霉。
更倒霉的是在没应付完这个怪女人之前,她走不了。对于自认为正常的李想而言,性格外表都像朵温室娇花般梦幻的刘小乔老师,根本是个异类,八成是外星人投胎的——当然,她也知道,对刘小乔而言,她李想也是个异类、外星人。
她们虽然同为国文老师,但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朋友,这是两人甫见面时,就产生的共识,一直以来也就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安无事至今。不过,也就真的是“至今”了,明天以后,她要烦的人物,搞不好就多了一个。唉!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她淡淡道。
刘老师觉得李想这个人就是太严肃了,难怪生学都怕她,没人敢跟她讲心事或约出去聚餐。不过现在不是好意纠正她的时候,看着李想一副随时打算以最快速度走掉的样子,刘老师也就不稍作耽搁,继续以她梦幻的声音,十足期待的道:
“那个,昨天早上…还有今天早上,那个开车送你来上课的人…你说是你以前的同学,没有什么
情的那个…”那个男人长得好体面啊,真是让人一见面就印象深刻,恨不得能多了解他一些。
果然是那个男人给她招祸了。李想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意外,从昨天刘老师痴痴看着张品曜的眼光里,就能知道这个虽然正被许多男人追求中,也常常是相亲常胜军的女美老师,被爱神的箭给
中了。
当然,李想也必须承认,张品曜这人比起刘老师曾经认识的那些适婚对象——老实型的老师与宅男型的工程师们而言,气质与穿着上是很有差别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商业杂志上形容的那种白领菁英,所以能卓立于刘老师的择偶雷达里,迅速得到关注。
“嗯,然后呢?”李想完全不具备善解人意的特质,问得冷淡且直接。
“:。你…”刘老师当然知道李想这分明是明知故问,心中有点生气,但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在心底为自己打气,一定要好好努力——“我的意思是,嗯,我想问你一下,他…他有没有女朋友?还有…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当然,我还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果然是个全心于创造爱情机会的人。老实说,李想有点佩服她。这个今年才二十六岁的刘老师,也不过才毕业没多久,就已经把恋爱与结婚当成这两年內务必要达成的人生重大任务,也努力的身体力行,遇上了不错的对象,都会试着了解一番,很认真的在寻找着相伴终生的另一半。
虽然很佩服刘老师的努力,可是并不表示她愿意成为被探询的对象——尤其问的那个人又是张品曜那家伙…她,实在很不想说。
“他的事我并不清楚。”
“那就说你清楚的部分就好了嘛。”刘老师拒绝被拒绝。
“不经他人同意,我不能随意公开别人的资料。”
“哎…你!我又不是问他的隐私,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基本的啊,你又何必这么不近人情?”刘老师莲足微顿,嗔怨的看着李想。
李想看了下手表,对她道:
“我们边走边说吧,我要搭三点半的公车,可不想错过。”
刘老师见李想转身就走,当然也只能跟着,一边探道:
“你何必搭公车?你那个同学不是会来载你吗?对了,我今天早上有注意到,他那辆车好像是租车公司的车牌。怎么,他没有自己的车吗?用租的多贵啊,一天好要几千呢。就算不喜欢搭公车跟人挤好了,总可以搭计程车嘛,不是吗?”
李想微讶的看了刘老师一眼,事实上要不是刘老师提起,她还真不知道张品曜开的是租来的车。她连他开的是什么牌子的车都没注意,又怎么会注意到车牌上的标志?这刘老师果然细致,才照面那么几秒钟,居然就观察到那么多了。
“那是租来的车吗?我现在才知道。”李想道。
“你不知道吗?”刘老师想了想,微笑起来。如果李想连那名长相体面的男子开什么样的车都搞不清楚,可见两人的
情果真泛泛,不可能是女男朋友的关系,这点让她终于放下了心,觉得未来很美好,可,还是再确定一下好了——“啊,那也没关系。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不关心也是正常的…嗯,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吧?”
李想不耐烦的道:
“我昨天就说过了,不是。”干嘛一再探问啊!看上那个男人就去追啊,有本事就把他服征于石榴裙下,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她胡诌说张品曜是她的男友,就能阻止爱慕他的女人向他追爱吗?
“那,你可不可以把他介绍给我?”刘老师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说完,脸蛋又红成了西红柿,迳自娇呼道:“哎啊,真不好意思。”
就算再怎么不好意思,你还是明白开口了。李想不知道自己该佩服还是该唾弃,但內心深处涌上的第一抹感觉,竟然是——不悦。
摇了头摇,企图将那个不应该的感觉给甩去,开口道:
“这我不能决定。这样吧,你把机手号码给我,如果我再遇见他,就把号码给他,他有意愿的话,会跟你联络。”
“他今天不会来接你吗?”刘老师不太満意李想提出的方案,比较希望李想做好媒人的角色,给女男双方一个美好而积极的开始。
“不会。”李想猜测张品曜可能已经回台北了。这些天两人碰头时,他的机手老响个不停,都是台北打来的催促。
这时,一道和弦铃声从李想的手袋里响了起来。李想一怔。
“咦,你换新机手了?是和弦铃声呢。”刘老师好讶异,就她记得的,李想老师用的机手之古董,已列为学校十大不可思议事件中。别人的机手有和弦铃声不稀奇,李想的机手可以传出这种音乐就很奇怪了。
李想直觉将手探进袋子里,当她手摸到那款本来属于张品曜的机手时,突然不想在刘老师面前将它拿出来。这机手就是他原本遗落在她住处的那支,那天他没有拿走,反而将她的Sin卡换过来,摆弄了一番就搁她那儿了。他知道要她收下别人的东西,绝对需要理由,所以就当成对她收留他住下的感谢礼了。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她也是不会接受的。但那天…他先是拯救了她的饥饿,而后又陪她度过最恐惧的那夜一,加上…又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搅得她大脑当机,无法正常运作,竟也就这么由着他了。
“快听啊,电话一直在响呢。”也让她看看是什么机型的啊。
当然,只能掏出来接听了。
掏出来的超炫机手令刘老师哇哇低叫:“哇!是NokiaN95HSDPA高速机!有2G的记忆卡,五百万画素的蔡司镜头相机,可以无线上网,还可以全球卫星导航…现在买超贵的,你怎么买得下手?”
李想听了傻眼,但无言以对,只好不理,专心应付来电——
“我是李想,请问哪位?”
“是我。”张品曜的声音打那头传来。
李想楞了下,这才想起方才那个铃声音乐正是那首“张三的歌”,思及此,真是好气又好笑,这人居然把自己的来电铃声设为这首,真是奇特的幽默感。要知道,在十年前,如果有人敢在他面前唱这首歌,是会被他记恨上的。
“什么事?”好笑归好笑,语气仍是冷淡。
“我现在在你学校大门口,你接下来不是没课?我可以送你回去。”
“你怎么还在台中?不是该回台北了?”李想发现刘老师満脸热切,似乎猜到与她通话的人正是她心仪的那一个。
“嗯,我晚上回去,要不要一同走?”今天是星期五,接下来是两天的假期。
“我有事,不回去。”说到回家,就忍不住想到母亲帮她安排的相亲,似乎就在下星期的样子,真头痛。
“嗯,我看到你了,你正要回家吧。快过来,这里是红线区,不能停车太久。”
李想看向大门口,果然看到张品曜正靠着一辆轿车,形状悠闲的与她通着电话,见她目光放过去,抬起一只手向她摇了摇。
“你——”李想不知道该怎么说,既想骂他过来干嘛,又气他出现得不是时候,心情又气又急又尴尬,脸上热辣辣的。
“哎,是他!我们快过去。”在李想还没决定该怎么做时,刘老师已经一把挽着她,将她往校门口拖去。
真是天赐良机!刘老师喜孜孜的満眼冒着红粉色泡泡。
李想瞪着张品曜,想着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个男人居然长得如此招蜂引蝶!明明,只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小纯
不是吗?
又没有比别人帅,也没有比别人有钱,更别说事业上的成就根本还没有,事实上他能在国美读完研究所、拿到凭文,李想就已经觉得他的祖先对他很保佑了。总而言之,在她的记忆中,张品曜就是一个很不出色的人,这辈子若能抱着家里分给他的钱好好的吃祖产过完一生,不要想着成为什么商业巨子,胡乱投资恶搞,就算是一生平安幸福了。
结论:张品曜就是一个平庸的男人,志大才疏,而且还有点讨人厌的少爷习气。这种男人通常是言情小说中被女主角唾弃的配角,用来彰显男主角英明神武用的。
可怎么,在别人眼中,他好像很好的样子?身为相亲专家兼常胜军的刘老师,也算是阅男无数,对男人有精准的认识了,可是对于尚不知底细的张品曜,竟然光见上那么两面,就心仪了,这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她眼中所看到的张品曜,与别人眼中所看到的,竟有那么大的不同吗?
到底是谁的眼光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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