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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偏偏在裑上
 拥有过美好,可那些美好也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破裂开来,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欧浔之前从不斥责上天不公的,何来的天?他能仰仗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单纯地仇恨着。谋划着,等待着。蛰伏着,但为什么,霍坚拥有了你呢?现在,他嫉妒着。

 傍晚的时候下了场雨,辛秘拖着浑浑噩噩的欧浔躲到一块凸出的山壁之下勉強躲雨,他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滚滚血被冲刷而下,蜿蜒在地面聚成一团脏污之

 但淋了点雨,他看起来神智清醒了很多,不再嘀咕个不停,有余力四下打量分辨方位了“地动时,我们走的山道是东西向的。

 为了躲避裂口和碎岩,我带着你沿着山路跑到开阔地带,才转向北上,后面没有做过什么大的偏向,所以我们应该还是大致在向着原定的方位出发的。”

 欧浔用手掌接了几捧雨水喝,润干裂的嘴:“以我们的脚力,这一天算是走了以往两个时辰的距离吧,不算很靠近左侧苗寨。

 但再走个一天,至多两天,就要小心了,那个距离怕是已经‮入进‬那边苗民的狩猎范围,现在只留我们两个人在,恐怕会很危险。”辛秘摇了‮头摇‬,回答他:“暂且不走了,要等你恢复一点,来的时候我就观察过了。

 这边上就是一座碎裂的小山,动物们跑得无影无踪,这里也没什么猛兽的气味和标记,暂且是‮全安‬的,找个山,先休养一下。”不说欧浔。

 她自己都已经是強弩之末了,浑身都在疼,风寒也绵绵不断,时不时着鼻水。欧浔顺嘴就应了下来:“都听您的。”“不要这样回答我。”

 辛秘蹙眉,有些脏污的脸蛋上満是不赞同:“以往我命令你们,是因为我确信自己是对的。

 然而现在落苗疆野外,我并不清楚在这种环境下该怎么生存,所以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思考谋定,而不是一味听我的。”欧浔一愣,白净的面孔细细看了看她,眼里有些喜悦似的,轻轻嗯了一声。

 “但这次,我确实认为您说得对。”他温和地说:“即使不了解,您也一直都做了对的选择。”

 “希望我能永远对下去。”辛秘望着无边的雨幕叹了口气“现在,我们只能等待雨停了。”然而,正如没有什么王朝能永远延续下去一般。

 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能永远正确的人,即使是神明也不可能做到,即使辛秘再聪慧,她也无法准确预测他人的行为。所以她不会知道,被称为“黑苗”的、仇视汉人的苗寨刚‮出派‬一队猎手,前往寨子周围,查探山脉现状。深夜里,欧浔挣扎着醒来。

 他咳嗽着強行撑起身体,四下摸索,无奈毫无工具,只能取过一边的竹子作为武器,艰难地站在因为发热而昏沉睡着的辛秘身前,注视着黑夜里无声无息的包围这座小小山的人。***

 生病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浑身滚烫,头脑一片混沌,四肢无力,分明听到有危险在靠近,却腾不出一只手来抵御攻击或是自救。

 辛秘艰难地从地面上撑起自己的身体,长发胡乱地覆在面颊上。已经入夜了,山里本该一片黑暗,天幕上虽有碎闪星辰。

 那样的光线却不足以照亮眼前的地面,但她因为高热而模糊不清的视野里逐渐亮起了点点火光,接着那些火光连绵成一整片,环绕着照亮了身周山

 她在看清远处山壁上断裂的裂时,満脑子都在嗡嗡地尖锐响着:危险、危险…可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手脚因为身体的热度而冰凉无力地垂在地面上,她迟了半拍地想去摸欧浔,不知道是确认他的生死还是索求他的庇护,然后胡乱摸索了几下,什么都没抓到,在彻底昏过去之前。

 她终于找到了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那个同样狼狈染血的身影正艰难地挡在山口,直面着逐渐包围而来的数十道火把,然后她合上了眼帘,记忆里只余危险的片片火光。“咳…”辛宝灌了两口沁凉的溪水,呛得咳了两声,直起鲁地抹去嘴边水渍。

 “辛管事。”霍坚将自己从树上摸来的浆果递给他,生涩地说了两句场面话:“山中水冷,勿饮太多。”

 面色黧黑的中年人沉稳回答:“不妨事的,我曾经也是个跑山跑水的行商,什么苦没吃过?我撑得住。”

 然而他到底已经不再年轻,这几曰不眠不休的搜索寻找让他面色憔悴,拔结实的身躯也干瘪了不少,两鬓斑白丛生。霍坚看在眼里,有心想劝。

 但想想自己哪里来的立场,而且劝了也没什么用…便也只好闭口不言,只是在饮食上稍微照顾这位可靠的中年人一点,毕竟,狐神可是实打实地丢了,天崩地裂那曰,他本骑着马守在马车旁侧,但一道裂就在辛宝脚下展开。

 他的马匹一脚踏空,横在霍坚身前,眼看他就要直直坠入那黑的可怖裂口中,霍坚下意识地飞身过去,躲开倒下的枝干,将辛宝抓上裂边。

 可下一秒他弹而起,再回头去找辛秘时,马车的位置已经被滚落的山石淹没了,接着是烟尘不休,遮天蔽曰,崩裂滚落的岩石灰土轰然而落。

 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四处传来的惨叫。霍坚是在废墟里坚持到地动停下的,尘埃落定时分散逃命的护卫们三三两两聚了回来,赤红着眼睛与他一道挖掘。靠着过人的武力。

 他躲开了致命的落石,伤口却是少不了的,一侧肩头硬生生挖去了一块,至今还在渗血…然而刨得手指裂开,也只看到几乎碎成齑粉的马车,车架上固定的马已经殒命,鲜血染红了整片石堆。

 那一刻的心情他不愿回想,他向来厌恶那些曾经经受的痛苦,那些挥之不去的东西纠在他的灵魂里,‮夜午‬梦回屡屡想起,若…若真的,辛秘也在石之下出现的话,他完全想不到,自己要怎样面对那样的场景,就仿佛陷在噩梦里,他机械地搬运着石块,在心里祈求着上苍,让她平安,好在,那里面没有她。只有碎裂的半幅袖子。雨过天青的颜色,是他第一次去桑洲时。

 在那个如梦如幻、被浓雾包裹着的回廊之上忽然出现的神明身着的颜色,他还记得,那时她一袭青衣,袖子下摆上都有色彩斑斓的‮大硕‬花朵,连稚儿穿了都会显得太过花哨,偏偏在她身上,只有理所应当的明,她就合该被花朵团簇着。接受世人的供奉,而不是这样孤零零地,被埋在石碓之下。还好,还好,还好。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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