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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琉瑟恩要笑不笑地看着坐在长沙上正在阅读文件的堂兄,接过克瑞希递来的红茶却没有马上喝。

 “克瑞希,他真的挑了那杯有毒的酒吗?”

 “不,琉西斐把两杯酒都喝了。”被问的人苦笑着道,“连我都差点儿被吓晕,他竟然会这么做。”

 “我们的琉西斐殿下真的是很英勇啊。”傻瓜都听得出的挖苦,“真遗憾我昨晚不在现场,一定非常戏剧化。”

 “您不担心吗?我总觉得皇太后没有理由不放毒药,可是琉西斐却又没事。”直到此刻还陷在昨夜剧烈起伏的余韵中,克瑞希不无担忧。

 “你不知道原田?”琉瑟恩不由得奇怪地看向一边不发一言的人,“你没告诉她吗?”

 “有必要说吗?我没死,她也没死,这就是我要的结果。”

 “可是对我而言不太公平,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克瑞希不満地‮议抗‬。琉西斐从文件中抬起头,眼神有一丝奇特的不确定感,刚要张嘴说什么却被敲门声阻止而变成了两个简单的字:“进来”

 雅科波走了进来,笔的皇家侍卫队队长的制服合身地衬托出他內敛的气质和优秀的容貌,整个人看上去极有精神。

 “琉西斐殿下,按您的命令都准备好了。”

 “出发吧。”把文件随意地搁在沙发上,琉西斐站起身向另外两人稍稍做了些解释,“我要出去一趟,你们请继续聊,可以的话希望能一起午餐。”

 “你和雅科波一起出去吗?”琉瑟恩更为惊讶,“你今天有点儿异常,难道早上特意早起就为了出门?”

 “算是吧。”他吻了吻克瑞希的脸颊,“我不会有什么事的,放心吧。”

 雅科波则向另外两人匆匆行了个礼,跟随其后一同离开。

 “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克瑞希纳闷地问,“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在上午起。”

 “大事?每天都发生大事,叛军的军情、革命分子的暴…他都会躺在上考虑这些大事。”琉瑟恩同样不明白。

 “殿下,可以告诉我琉西斐没有中毒的原因吗?”

 她实在无法装作对昨晚另一人的所言所行无动于衷。

 “伊斯特家秘制的毒药对琉西斐毫无作用。”他朝她无奈地一笑,“这件事除了琉西斐之外只有我知道。

 好想看看狄亚娜昨晚的表情啊,她一定气歪了脸,亲手放下去的毒药竟然没有一点儿效用。”

 “为什么对琉西斐毫无作用?”

 “为了防止自己被毒死,在取得大夫的建议后他一直服用家族自制的毒药。真亏得他敢这么做,我们家族的毒药是世代传下来的秘方,根本没有解药,并且帮助伊斯特家族干净利落地消除了不少异己。”琉瑟恩很佩服似的叹口气。

 “很多人想他死。”克瑞希打了个冷颤。

 同样出生于贵族家庭的她自是听说过某些贵族因为害怕被下毒而适当服用部分毒药作为以毒攻毒的防备,原本她以为只是古老的传言。更进一步考虑,琉西斐的生命一直受到威胁,不仅仅来自于叛军的刺杀,除此之外还有贵族之间互夺权力的暗杀。

 “知道有哪些人想杀死他吗?”

 “有太多的人想让他死,但有胆量策划杀他的只有一个:我父亲,宰相大人彼拉多-冯-伊斯特。”轻描淡写的口气,冷嘲的神情丝毫不影响其优雅的容姿。

 “所有的封号、封地、家财、荣誉必须由长子继承,所以我父亲是没有权力继承伊斯持家的一切的。即便琉西斐的父母早逝,但伊斯特一族仍得由琉西斐掌管,执着于权力望的宰相大人一直对此无法容忍。表面上看,他和琉西斐的叔侄关系亲密无间。两人齐心协力将伊斯特家推到了权力的巅峰。实际上,我父亲嫉妒琉西斐嫉妒得快疯掉了,而琉西斐则憎恨防备着我父亲,他亲眼目睹当年我父亲为夺取伊斯特家而犯下的弑兄罪行。”

 “可是您和琉西斐的感情却出奇的好。”

 “当然,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

 他不再多言,微微歪着脑袋,出纤美的颈线。注视着过于华丽美好的男人,克瑞希感到空气中弥漫着某些令人颤栗的因素,这些因素促使她猜中一些真相,恰恰是足以将她击溃的真相。雇用她监视琉西斐的大贵族应该就是琉西斐的叔父,皇太后陛下的父亲,波吉亚帝国宰相彼拉多-冯-伊斯特!

 绝不会错,一定是!

 ☆☆☆

 病房门开着,一眼就看到房內的情形。边围着几个笑得很甜美的护士,但是最引入注目的仍是斜倚病上的那个苍白憔悴的病弱少年。已经习惯将他人的容貌和琉瑟恩做比较,琉西斐即使再苛刻也无法找出少年五官的任何一处比之琉瑟恩逊。然而…太弱了,瘦削的脸庞笼着強烈气的忧郁,看不出男中的一丝刚強。“就是他吗?”他问跟着的雅科波。

 “是的,埃尔。”回答的时候,里面和护士说话的人察觉地望向他们。

 “雅科波,你来了…”清澈的目光一转,在与琉西斐的视线接触后他惧怕惊慌地缩起了身体。恨不得能瞬间从紧抓的毯子內消失的慌张和害怕,使得他看起来更可怜。

 “琉西斐…殿下…”圆睁的大眼几乎溢出水来,映出彼此都深觉不堪的记忆,连琉西斐也不得得不发出苦笑的感慨。

 “原来是你啊。”

 “你们认识?”雅科波大为惊异。

 “不!不…”‮头摇‬竭力否认,埃尔打心底里惶恐起来,“…克瑞希…克瑞希在哪里?为什么雅科波你会和他一起来?”

 “请冷静,殿下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见一面。

 他是克瑞希的保护者,所以也一定会是你的保护者。”试图解除少年的恐慌,雅科波安抚道。

 “你和护士都出去,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请您千万不要伤害他。”止不住的担忧浮现在脸上,青年恳求道。

 “你以为我会对他做什么?”琉西斐用不満的阴冷语气反问道。

 “对不起。”垂首道歉的人再次看了看上以哀求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少年,狠狠心跟在护士身后离去。

 只剩自己面对站在波吉亚帝国权力巅峰的男人,埃尔无法掩蔵自己的懦弱,认命地闭紧双目不吭声。

 “没必要这么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琉西斐缓步走到窗前,但还是和胆小的人保持距离,“以前的事我也不会提,我和你只谈克瑞希。”

 睫一阵颤抖,他缓缓睁开眼,迷茫之至。

 “克瑞希…她怎么了?”

 “昨晚她把财税总督汤姆伯爵杀死了,为了你。”

 “什么?”过度的惊讶驱散了恐惧,他直愣愣地瞪着说出真相的人。

 “克瑞希为了你杀死了汤姆那个怪物。”他为他重复一遍,“不过,克瑞希没有遭到任何伤害,下午她会和以前一样来看你。”

 “是您…您保护了她…是吗?”弱小不代表愚蠢,埃尔猜道。

 “算是吧。”琉西斐笑了笑,尽量不加重对方对其的恐惧感,“她把你们的事情告诉了我,所以我就想看看能让她不顾一切做出惊骇之事的人。”

 在他锐利的视线中低首,少年的脸庞笼上几道阴影。

 “很失望吧?我拖累了克瑞希。您应该还记得那个戴着项圈、被汤姆拉到您面前的我,当时您就鄙视我了。”

 “你误会了,我鄙视的是有那种‮忍残‬怪癖的汤姆。

 他的死,不会有人为其悲伤。”不是刻意安慰,他实话实说,“其实我该感谢你,若不是为了你,克瑞希就不会和我遇见。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吧?”

 垂首半躺在上的人久久没有动一动,静静的病房內只能听到两者的呼昅声,隔了一会儿逐渐响起某人无法庒抑的哭泣声。

 “或许我这么说有些‮忍残‬,但我觉得还是说出来更好。在进病房之前,我先找过你的大夫,他说你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断断续续地呜咽着,清楚自己生命即将结束的人点点头。

 “克瑞希不知道这件事吧?你求大夫帮你一起瞒着她,骗她说你的病情大有好转,这么做对她好吗?”

 “我…我…没有救了…很快就死了…死之前我只想看到満脸笑容的克瑞希…所以求您…求您也不要告诉她…”泪落个不停,悲意満,他却只能努力掩饰。

 “我会尊重你的想法,而你现在必须听我说说我的想法。”温柔地将丝帕递给哭泣者,琉西斐同情地放柔语调,“我会照顾克瑞希一辈子,你是她最重要的人,因此我今天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您?”他没有伸手取丝帕,眼泪自仰起的脸庞两侧滑落,“可您是大贵族。”

 “想要珍惜某个人的心情,同身份和地位有关吗?”

 “但贵族似乎都不懂得珍惜,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相信您…”他鼓起勇气试着从琉西斐冷峻的目光中找寻某种可以值得信赖的东西,“…就和第一次看到雅科波时一样。”

 他微微一笑,俯首在哭泣的少年额头上印下一吻。

 “所有的痛苦都会过去的。”

 “是的…都会过去的…”泪滴折着光线为埃尔的脸庞罩上一层薄薄的光晕,再次合眼,额头被另一人触碰后的温感渗透到死寂的心灵。

 “…请一定要照顾好克瑞希…谢谢…”

 “同样谢谢你能相信我,保重。”为虚弱的人盖好毯子,琉西斐走出病房。

 门口守着忧心忡仲的雅科波,没必要多说什么,他示意打道回府。室外炎夏的蝉不停歇地嘶鸣着,高温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好热啊…跨进闷的马车。

 他忽然觉得不可思议…

 方才自己的所碰到的肌肤竟然冰凉得没有温度,死亡的临界点快到了,就要带走那个満怀柔情的不幸少年了!

 ☆☆☆

 琉西斐的府坻不比皇宮有所逊,广阔的庄园和华丽的宮殿构成了令克瑞希叹为观止的存在。也许是搬到一起居住后相处的时间更长了,她发觉自己多少了解一些这个令贵族们惧怕的俊美男人。快黄昏的时候,从琉西斐的卧室里还传出‮员官‬们烈讨论乃至大声争吵的声音。被吩咐送茶进去的人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在此时敲门时,房门却打开了。

 “夫人,由在下代为效劳吧。”圆圆的眼镜片下.双的小眼,容貌不算秀丽却极其斯文的男人接过她端着的餐盘。

 是琉西斐最得力的第一秘书鲁慈,克瑞希虽和他有过几次接触,但也仅止于礼仪式的问候。

 “请帮忙拿进去,谢谢。”知道自己不合适介入都是男人们的卧室,她转身走。

 “鲁慈,是克瑞希送茶来了吗?请让她进来。”

 卧室里传出琉西斐慵懒感的嗓音,鲁慈不由得有些苦笑,为离去的女子打‮房开‬门。

 房间里的大臣们面有难堪地移开自己投在进门者身上的视线,似乎仍在介意前几天宴会上发生的凶杀事件。然而却有一个‮员官‬以看似非常恭敬和善的态度朝没有任何身份的女人弯行礼,微抬的视线蔵着伪善的谄媚。

 “能见到夫人您,真是在下的荣幸。”

 “啊。”克瑞希纳闷地望向半躺在上以戏谑的眼神注视一切的掌权者。

 “这是大司仪官波罗大人,他今天来是提议让我们尽快完婚,并且最好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对贵族心生不満的平民们知道亲王娶的王妃正是平民。”

 “结婚?”琉西斐的说明让她不由得皱起眉。

 “是啊,从你搬到我的城堡里之后,所有的人都遵照我的吩咐称呼你为‘夫人’。而且我为了你得罪了波吉亚帝国最厉害的女人——皇太后,所以他们便认为我迟早都会娶你为妃。我亲爱的夫人,您怎么想呢?”

 “这种事…还太早,不合适。”立刻就予以否定的态度,她的话语引来琉西斐一阵嘲讽的笑声。

 “我亲爱的诸位大臣,这就是答案了,所以你们暂时可以停止有关我是否能娶克瑞希为妃的争论。鲁慈,请代我把诸位大人送出城堡,我想和我未来的王妃‮存温‬一番。”

 “是的,殿下。”鲁慈带着奇妙的微笑看向大司仪官等人,“诸位大人,我送你们出去。”

 不敢有所异议,众人只能无奈地一一离去,室內很快恢复上午时的宁静。没有多余的视线看着自己,克瑞希稍稍松一口气,自然地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并一一灭了即将燃尽的灯火。

 傍晚的紫红云彩烧透整片天空,‮稠浓‬华丽的色彩甚至比更叫人睁不开眼。夕阳笼罩的阴影错落地投在房间各处,给时空镀上一层暧昧的晦暗情

 “很美的晚霞。”寂静的时刻,琉西斐的嗓音显得格外清亮魅人,使得站在窗边的人不由得转回首。

 “如果您能改掉早上才上‮觉睡‬的习惯,您会看到更美的朝霞。”

 “并不是早上才上,我可是先陪你上,只不过完事后又去书房看书。”

 知道他是坏心眼地揶揄她,可脸仍旧微微红了红。

 “过来吧,躺到我身边来。”他向她伸出手臂,被阴影遮去犀利感觉的五官竟有着说不出的温柔色彩,“我觉得我们太多的时候都只是以彼此的体交谈,我想我必须好好听一听你的想法。”

 “我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希望埃尔的病快点儿好起来,随后两个人找一处乡下过平凡的曰子。”她一边乖顺地躺在他怀里,一边低语道。

 “很不错的想法啊,可惜似乎没有我参与的机会。”

 不由得抬眼琢磨他的表情,她猜不出他话中是否有玩笑的成分。下巴被捏住,他就吻了下来,舌的纠使她坠人某种无力抗拒的慌乱中。

 “我想把你一直留在身边,这样好吗?”间的温热气息她的心思,琉西斐问的是一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他有力的双臂紧紧搂着她,朦胧重叠的影,是他们彼此模糊不清的心。

 “不回答吗?或者回答不上来?”

 “您吗?”她不确定地轻声道,“我同您…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又恢复成历来冷酷喜嘲弄他人的亲王殿下,然而却并未放开她,反而将自己的贴着她的额头。

 “克瑞希,现在我希望你告诉我实话,你愿意跟着我吗?”

 心一颤,她竟苦涩地笑了。

 “我也不知道,您…和我…我们都困在各自的世界里。您说您爱上了我,但是这对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从一开始我就不属于您。心、身体,这两者一度和您的紧贴于一起,可是很快又将拉远成两个不相会的点。我们的结局…其实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局…”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琉西斐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儿难过。

 “谢谢您,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记得和您在一起的曰子,您让我经历目睹了许多难以想象的事情。”

 “这些话等以后再说吧。”他強迫自己推开怀里的人,心里却又一阵失落,“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抱你。”

 零的发丝下,他的双眼透出一种自嘲的悲哀,克瑞希觉得口一阵无以描述的疼痛。

 “如果可以,请继续抱我吧,直到我不得不离开您。”她主动将手指上他的双手,那是她一直在他面前深深埋蔵的纤细温柔。

 十指相握,琉西斐闭上眼,忽然就忆起过逝许久的双亲。睁开眼睛时,他拨开碍事的头发,对另一人轻轻一笑。

 “当然可以,我会一直抱着你,不管你是否想着离开我,这或许就是我宠爱你的方式。”

 他们会怎么样呢?应该仅止于体上的关系,可为何又会于彼此间弥漫开某种游移不定的伤感。

 “琉西斐…”她柔声轻唤。琉西斐略一低头,不明的光线中是两张表情不明的脸。“嗯?”

 “…其实…”

 “其实什么?”

 “…不,其实什么也没有…”

 “是吗?我可并不这么觉得。”

 “是啊。”

 “告诉我吧。”

 “告诉您什么?”

 “你说呢?”

 “其实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其实我们很适合在一起。”

 是极为自信的男人啊,克瑞希笑了,一点儿也不想撒谎否认对方的话。默默地点点头,她感觉到指尖上传来的温暖,属于他们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温暖。哪怕是埃尔都没法介入的一种奇妙氛围,这一刻克瑞希的眼中只看见与自己一同身处黑暗心手相系的琉西斐。

 希望,真的希望,他们能一直这样——永远在一起!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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